千古諫臣  諫臣千古
    在法治的社會里，必以法為鑒，而在人治的社會里，必以人為鑒。人治社會，君權至上，何以制約?諫臣就可以起到一定的制約作用，因而諫垣便成了一種監督機制。范文子曰：“興王赏諫臣：”(《國語·晉語》)古來明君往往兼聽自律，以人為鏡，擇善而從，故能立國以興邦。諫臣魏征死後，唐太宗說：“以銅為鑒，可正衣冠；以古為鑒，可知興替；以人為鑒，可明得失。朕嘗保此三鑒，内防己過。今魏徵逝．一鑒亡矣。”(《新唐書·魏徵傳》)他善於以人為鑒，虚己纳諫，所以能成為一代英主，為唐朝奠定近三百年之基業。

    而歷朝昏君，則專制自恣，飾非拒諫，失去制约，故往往自取滅亡，江山變色。殷紂王是歷史上惡名久傳的無道昏君．刚愎自用，濫施刑戮，驕奢淫佚；注酒以為池，懸肉以為林，不但不以為非。反而肆暴拒諫。微子因諫不聽而去國，箕子因諫不聽而佯狂，比干因强諫而亡身。  而紂王終自食其惡果，導致身敗而國亡。

    “為君既不易，為臣良獨難。”(古樂府《怨歌行》)明君之世為諫臣亦不易，昏君之世為諫臣則大難。所謂大難，乃難於死諫。  比干之難能可貴者，正在於勇為死諫之臣。他的名言是：“為人臣者不得不以死争。”《史記·殷本紀》注引《括地志》曰：“比干見微子去，箕子狂，乃嘆曰：‘主過臣不諫，非忠也；畏死不言，非勇也。過則諫，不用则死，忠之至也。’進諫不去者三日，紂問何以自恃，比干曰：‘修善行仁，以義自恃。’”終罹剖心之難。孔子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論語·衛靈公》)其稱殷有三仁，即微子、箕子、比干。其中比干之死諫，當推三仁第一。比干之死，死得其所，義重泰山。唐翰林學士《殷太師比干碑》云：“非捐生之難，處死之難；非處死之難，得死之難。故不可死而死之，是輕其生，非孝也；得其死而不死，是重其死，非忠也。”又云：“身滅而名益大，世绝而祀愈長，然後知忠烈之道，其感激天人深矣。”足見其無私無畏的死諫精神，光齊日月，照古腾今。

    周武王姬發滅商，斬紂王之首，而封比干之墓，以表旌其忠烈。北朝魏孝文帝經比干之墓，親詣吊祭，立祠塑像，以示尊崇，俾垂久违，且曰：“君子殊道以成名，故微子奔走而顯，比干剖心而榮。”(《連珠》佚句)唐太宗貞觀十九年東征島夷，師次殷墟，下詔追贈比干為殷太師，謐曰忠烈公，命郡縣封墓葺祠，並遣大臣持節祭吊。祭文稱比干“苞金石以為心，蕴松桂而為質。不以夷險易操，不以利害變節”。其後各代，對太師比干均褒贊有加，推為諫臣之始祖，奉為忠烈之楷式。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太師之死諫，垂範百代，其精神在歷朝諫臣之中產生極大影響。朱雲之折檻，張綱之埋輪，皆能持死諫的態度；魏徵之抗言，海瑞之上疏，亦不乏强諫的精神，其態度足以感人君，其精神足以慰人民，追源溯流，自有太師比干之魂靈在焉。

    古人提倡武死戰，文死諫，意在維護其皇權與杜稷。我們今天提倡犧牲精神與批評態度，和古代的死戰與死諫自有本質的不同，目的乃在維護人民利益與國家權益。但是，無論是古代的諫諍者，抑或是今天的批評者，都需要具備一種無私無畏的精神。这精神正是比干死諫的支柱，也是我們需要繼承和發揚的菁華。批評和自我批評是中國共產黨的三大作風之一，是團結人民打擊敵人的重要武器之一，也是使用權力和制約權力的有效手段之一。  然而，只有無私無畏，才敢于並善于使用批評和自我批評的武器和手段。挾私嫌者，會使批評成為攻訐的手段，成為报復的武器；存私心者，也會使批評變成自我保護，變成阿諛奉承。所以我們必須發揚大無畏的精神，大膽地正確地把握和使用批評的武器和手段，來同一切危害國家和人民利益的人和事作鬥争。

    擺在我們面前需要認真思考和對待的，有如下諸問題：對於分裂祖國破壞國家統一的行為敢不敢批評和鬥争?對於内外勾結出賣國家和人民利益的賣國行為敢不敢批評和鬥争?對于地方保護主義對抗中央號令的行為敢不敢批評和鬥争?對於嫉賢妒能任人唯親拉幫結派的行為敢不敢批評和鬥争?對於貪污受贿以權謀私的腐敗行為敢不敢批評和鬥争?對拿着公款吃喝嫖赌花天酒地的腐化行為敢不敢批評和鬥争?對於殺人越貨破壞杜會治安的犯罪行為敢不敢批评和鬥争?對於吸毒贩毒危害人民健康的可惡行為敢不敢批評和鬥争?對於賣淫嫖娼制黄贩黄的丑陋行為敢不敢批評和鬥争?等等，等等，從國家幹部到人民群众中的所有種種不法行為與丑惡行為，倘若没有無私無畏的精神，是斷然不敢與之進行批評和鬥争的。從儒家到佛家，都重视“無畏”，共產黨人更是提倡大無畏精神。但是，只有做到無私，才能做到無畏。共產黨人應該是最無私的，因而也應當是最無畏的，最能以無畏的精神來對待批評，不管是進行批評还是接受批評。古帝王為了纳諫。設諫官，置諫垣，立諫院，我們共產黨比任何時代，都更應廣開言路，更應虚心聽取來自各方面的批評和意见。以古為鑒，古為今用。我們重視並認真研究太師比干的死諫精神，正是因為這種無畏的精神，在今天仍然值得借鑒，值得發揚，仍然具有深刻的现實意義。

                       本文作者：人民文学出版社编審、中国作家協會會员、中国老教授協會會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