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海莅泉寻到根

时间:2014年04月28日 点击: 收藏此文 【字体:

    2003年9月和2006年5月,我两次莅泉,目的不是旅游,而是为了完祖父寻根的夙愿。
    我的祖父祖籍泉州,移居金门后,念念不忘故土。我童年时,他对我流露过。他享年九十,临终时又当着亲人的面宣示过。完祖父的夙愿,成为我的一份责任,一项重要任务。还是从头说起吧!
    我家居于金门传到我已历三代。老屋门前十多公尺处,就是碧波万顷的金厦湾。每天推开柴扉,映人眼帘的是潮起潮落,以及对岸的山峦迭影,那是教科书里说的“故国河山”!
    小时候,祖父曾牵着我的小手伫立在海边,遥指着半截耸人云端的泉州府同安县鸿渐山告诉我:
    一我们的老家,在海那一边,那里还有我们的田园和亲人,希望有一天能带你回老家看看!
    一阿公!为什么现在不能回去?
    一憨孙仔,你看看,海边尽是铁丝网层层围住,里面还埋有地雷,而且,持枪的卫兵紧紧看守着,除了领有蚵滩民证,可以下海采蚵拾贝,否则,谁都不能出海,现在我们无法回去!
    一阿公!那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一只有等“和平”到来,两岸不再打仗,人民可以恢复往来,我们才能回去!
    是的!1949年秋,闽海风起云涌,国共两军以金厦湾为战场。曾经,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许多解放军,分乘数百艘渔船攻打金门,在古宁头强行登陆与国军激战,双方死伤枕藉,两岸互把对方视为敌人,彼此兵戎相向。1958年,在一个秋日的傍晚,两岸炮火全开,相互以炮弹轰击,经过四十多天弹雨般的相攻,双方各有伤亡。偃旗息鼓一周之后,再开启“单打双不打”漫长的宣传战!
    随着日月的递嬗,烽火依旧不息。祖父一年年的老去,苦等不到和平的到来,未能带我们跨过海峡回原乡,即在岁月的消逝中羽化登仙。
    先祖是泉州的望族,书香门第人家,叔侄皆进士。曾祖因避难,带着家人乘桴逃抵浯岛,荜路蓝褛、以启山林,或耕稼种蕃薯,或插石养蚵,繁衍生息。而在浯岛出生的父亲,因岛上没有学堂,童年不能读书识字,未满十岁即学会耕田犁地,终日荷锄牵牛,忙碌于阡陌之间,祈望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能多一分收获,让家人免于挨饿!
    生活在两岸隔绝的日子里,尽管每天推开柴扉,面对着潮起潮落与故国河山,却仍跨不过海峡,也不敢妄想要跨过海峡。因为,在那个年代,不但严密管制人员下海游泳,甚至,居民也不能私自拥有篮球、车胎及任何助浮物,就是为了防范有人泅水到对岸。因此,父亲不曾回到故乡,自然也不知道何处是故乡。
    当年,祖父只指着鸿渐山后面垒迭的山峦,说那是我们的老家,却没有说出故乡的地名。或许,祖父深信战争是短暂的,在他有生之年,一定能带我们回去,却怎么也没有料想到争战持续不停歇,春去秋来,一年盼过一年,盼不到和平的到来,尽管长寿年近九十,最后仍在与时光的赛跑中认输了。
    十八年前,当妻子传出怀孕的喜讯,超音波检查出可能是男丁之后,我开始思索着,将来孩子出生,他是地地道道的金门人。然而,木有本,水有源,金门不是我们的原乡,我有责任告诉他祖先来自何方。尤其,我有五个兄弟,在战火下流离颠沛,当时并没有依辈份取名,在金门完成高中学业之后,相继负笈他乡,分散台金各自成家立业,将来儿孙若没有依辈份长幼有序取名,当更无从知道自己的本源。
    由于砖瓦砌造的祖厝,在“八二三”炮战中,被摧残倾圮,族人每年“冬至日”祭祖、交丁的祖簿,也不幸在炮火中化作灰烟,族里已找不到记载祖先的相关数据,究竟故乡在何处,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找不到源头。
    我仔细翻阅祖父遗留的几本书册.找到他老人家用毛笔字写的真迹.清楚写着林家来自“泉州府东坑乡东门外土墙厝”;辈份排行为“公卿侯世德,丕成远垂芳,厚道声显耀,贤富应扬辉”。经对照祖龛牌位,证实辈份排行正确无误。因此,几个月之后,妻子顺利临盆,产下一男孩,依“芳”字辈取名为根,三年后爱妻再弄璋添丁,取名为本。更可喜的是,弟弟们相继娶妻生子,男丁也皆恢复辈份排行取名,大家都希望儿孙不论走到天涯海角,都能记住自己的根本!    终于,两岸在隔绝五十年之后,获准试办金厦“小三通”,重开两岸交流新页。我曾私下透过多方管道,企盼探听故乡的下落,可惜都没有结果。然而,心中仍时时惦念着有朝一日,能陪着父亲与族人,带着儿子踏上故乡的土地,回去寻根谒祖,看看自己的家园和亲人。
    2003年9月,终于有机会搭上开往厦门的海轮,当“东方之星号”跨越海峡中线,驶过大、二胆岛海域时,我内心思潮起伏,激动无比。想的是两岸终于和平了,可惜岁月不饶人,阿公已经不在人世了,他无福等到两岸人民可以恢复往来,亲自带着儿孙回故乡。如今,父亲年迈体衰,他也不知道故乡在哪里?崇山峻岭,那堪爬山涉水去寻觅!自己是第一次有机会跨过海峡,能踏上门庭外期待了四十几年,也是魂牵梦萦的“故国河山”,终于可以回家了,内心除了激动与兴奋,也颇有乡近情怯之感!
    上岸之后,随团在厦门完成第一天的行程,隔天午后游览车行驶近二百公里抵达泉州,下车踏上故乡的土地,看看腕表与既定行程还有二个小时的空档,遂在饭店外招来一部“的士”直抵东门外。只是,祖父所说的地名,那是一百年前的名称,由于年代久远,且经“解放”与“文革”的变动,人们对百年前的古村名已陌生了。出租车在东门外转了近两小时。触目尽是栉比鳞次的高楼,与多线道新开的马路,只得寻找路旁一些古厝,下车询问阿公阿婆,无奈没有人知道有“东坑乡”,也没有人听过“土墙厝”。在无助的情况下,请司机帮忙就近找“公安派出所”或“民政”单位协询,希望从户籍登录数据找出端倪。虽然,公安人员看到来者是“台胞”,倍受礼遇与热忱接待,可惜忙了大半天,透过计算机调阅,也拨了许多通电话询问他们认的地方耆宿,仍查无结果。
    以前,每天清晨推开柴扉,面对故国河山,总盼望有朝一日能跨过去,认为只要有机会到了泉州,出了乐门外,多找、多询问附近的村落,应该就可以打到林姓宗亲,应该能找到祖庙,翻开祖簿,就能找到祖源。当我实地跨过海峡踏上泉州的土地,才发觉一切与想象中差太远了,泉州府包含同安、南安与惠安,范围真的太广了,祖先居住的东坑乡土墙厝,可能隐在群山峻岭之中,想要去寻找,还需要更大的耐心和努力。
    第一次寻根之旅没有成功,我没有恢心。为突破寻根难关,我开动脑筋,多方联系,以期找到线索。
    翻阅祖父遗墨,有远祖属林李同宗一系,启用“丕承远垂芳”字辈的记载。李远哲院士祖籍南安榕桥,属一宗两姓林李同宗这一派,即写信求助于李院士。他给我这样的回复:林先生道鉴:
    我的祖先确是从福建南安移居过来的,但我并不属于“丕承远垂芳”中的远字辈,我的父亲和祖父与“承”、  “丕”都没有关系。很早以前虽曾寻过根,但是没找到具体的线索,手中并没有《清源林李宗谱》资讯。
    李远哲  敬启
    我又得知福建师范大学教授林海权对《清源林李宗谱》有研究,即托人与林教授联系,回复如下:“根本,您好!
    跟林海权先生沟通,他对姓林的宗支也不很清楚。他手头的资料这支在南安榕桥,泉州学前、登瀛、校场头、新桥一带。但现在大陆大搞建设,原来他认识的校场头林福如也过世了,失去了联系的线索。他建议与泉州的台办联系。”
    怎样才能找到知情人呢?这得靠耐心,毅力和智慧。祖父离乡百年确是年久月深,我寻根之旅当然是路漫漫。我再次鼓起勇气,开启了第二次访泉之旅,在泉州晚报社、泉州学研究所和泉州市金门联谊会多位热心人的帮助下,终于在泉州东海寻到根,拜会了老家的宗亲。两次莅泉寻到根,媒体作了热情洋溢的报道。本人就不再赘述了。
    根在泉州,有“林李同宗”的佳话。她拉近了金门与泉州的距离。
    泉金血缘亲!同属炎黄子孙,同是龙的传人!
    [编者按]此文系金门日报林总编辑怡种先生写的,表述了泉州寻根的迫切心情,此后,2006年5月2日,林怡种总编再次前来泉州寻根。在泉州报社、泉州学研会所、泉州市金门联谊会等大力帮助下,终于在泉州东海寻到祖根。此后,林怡种先生与台湾著名歌星林垂立先生结伴前来泉州寻根谒祖,当地媒体大幅报道,一时传为佳话。
    2006年5月22日,林怡种先生与泉州各界人士合影,刊于本辑彩页第八图。
(作者:林怡种 编辑:admin 信息来源:比干文化编委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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