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
自1991年筹划组织“中日甲午海战中方伯谦问题研讨会”,并负责主编《方伯谦问题研讨集》起,笔者有幸与台湾海军将领、海军史专家郑天杰、赵梅卿、林濂藩三位从未谋面的将军交往,商讨有关甲午海战的问题。他们三位均年逾古稀,且以海军将官身分研究清末海军史,可谓开中国海军将领潜心海军史研究的先河。数年交往中,1993年赵梅卿少将自旅居的加拿大带病至福州会面;郑天杰少将却不幸于去年病逝台湾留下未能晤面的遗憾;1994年9月在参加“甲午战争100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中,终于与离开大陆45个春秋自美国而来的林濂藩先生相见,林老先生不以笔者年轻识浅,在下榻的威海东山宾馆将其耗多年精力写成的《中日甲午海战百年祭》书稿见示,拜读之余不禁为其精神所鼓舞、为其观点所折服,为其论述所抚掌,实为海军界人士论海战之杰构,与史学界人士不知海军而论海战显见不同,遂希望能在大陆发表。经林老先生与随行首次回国的公子林超先生商量后,遂委托笔者代为联系国内大出版社出版,以飨读者。经北京市三家村文化实业有限公司总裁张丽娜女士等有关友好大力帮忙,此书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今书即将付梓,林濂藩将军由大洋彼岸电话嘱笔者作跋,现不揣鄙陋,捉笔于下。
林濂藩先生,字晓帆,1918年生于福州,自幼以乡贤林文忠公为范,在耳满目染甲申、甲午国家惨祸,众多乡贤在海战中的英勇事迹之后,慕英烈,决心为雪国耻,遂立下当一名海军军人的志向。先后就读于海军学校航海系、三军联合大学联合作战系.赴台后在军界任职,1973年晋升海军中将.1976年任台中港务局副局长,负责港航营运等工作,退休后定居美国洛杉矶。著有《海军两栖作战教范》、《海军常识》、《琉球地位研究——正视琉球之归属问题》等书。本书为其治海军史之一力作。
重视史学,是中国五千年文明古国之优良传统。人咸知尧舜与桀纣有别,伊周与莽卓迥异,乃史学使然。综观前史,可明兴亡之轨迹,披阅旧志,可求忠奸贤愚善恶之遗踪;取前事之鉴,为来者之师,“知古不知今,谓之陆沉,知今不知古,谓之盲瞽”,是王充之至言。故史为致用之学,治国者藉以知盛衰兴废之道,修身者亦可藉以明待人接物之理。军人治史颇为难得,而林将军以海军中将治清末海军史可谓中国史无前例。细读全文,作者爱国之情溢于言表,痛心疾首甲午海战之败,肇致国家无穷之祸害,尤对甲午战败的经过与原因认真探讨,用海军专业知识对以前的史料给予甄别、过滤,去伪存真,以现历史真相。
作者在绪论中,阐述了甲午战争对中国造成严重侵害的后果及战争背景,接着介绍了三场海战:牙山(丰岛)海战、黄海(大东沟)海战、威海卫保卫战实况,并就有争议问题做了认真剖析,最后全面细致地探讨了失败原因,涉及国力、国情、外交、军队建设、战略战术诸方面。以丰富的海军战略战术与航海知识拨开中国甲午战争史研究中的一些迷雾,解决了一些原始记载的不实问题,尤对当时未履战阵妄作记载的姚锡光、罗悼曧及虽曾参战却乱致臧否的泰莱的不实记述作了剖析驳论。认为将甲午战败归咎于北洋水师畏葸怯战、指挥不当是不妥的。明确指出北洋舰队诸将士奉“竭股肱之力,继之以忠贞,不济以死继之”为圭臬,在三场海战中的表现已无负于国家,均忠于职守,虽败犹荣,应还其历史真面目,还北洋舰队殉难将士应有的公道。这正是作者将此书命名,且以此书祭告甲午海战为国尽忠之北洋水师将士(此中也包括被冤杀的方伯谦)的目的。
历史是公正的。甲午百年,应给后人留下的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应是实事求是地对待古人。1993年11日台湾华视《甲午战争》八集电视片摄制组来榕拍摄,笔者被邀作为该片顾问之一(大陆另有戚其章、关捷、王庆成、许华、戚俊杰五先生,台湾有张玉法、陈鹏仁、林戴爵三先生),在接待安排拍摄有关内容的三天中,主持人刘育岑小姐安排了对笔者的两次采访,让回答两个问题,一为甲午战争对近代中国的影响,一为福州籍海军将领在海战中的贡献。
在谈到第二个问题时,笔者颇有感慨,事实上在三场海战中,死难的管带按时间顺序应为林履中、黄建勋、邓世昌、林永升、方伯谦、林泰曾、刘步蟾、杨用霖等八人,除邓世昌外均为福州人,所遗憾者史料竞有“将官之怯者,无过福州人……福州人之外类多一身是胆……战时颇藉其力”(《中东战纪本末)卷七42页),严重歪曲史实。由近年发现的中外新史料可以说明,海军诸将领均非孬种,连被冤杀的方伯谦也被日海军舰队司令伊东祜亨称为“甚请海战”。甲午战败的责任不在海军将士不力,更非济远舰管带方伯谦“先逃、乱阵、撞扬威”。故笔者在主编方伯谦问题研讨集后曾写一拙诗:“阅史堪悲黄海舟,长城自毁恨悠悠。益堂甲午牙山勇,虎将寅辰旅顺休。国蠹保官权诿责,豪英抵过枉枭头。奇冤百载今昭雪,志纪分明怨可收。”可以引伸为对甲午战争的感慨,时届百年,该是还历史真面目的时候了,
笔者不避乡曲之嫌,为国际学术会奉上《甲午海战中的福州籍将士》一文,与林濂藩先生是有共识的。在威海面对当年北洋水师覆灭的刘公岛,我们促膝谈心,感慨万千。林先生恳切地希望福州也应召开“中日甲午战争百年纪念大会”,以纪念为国捐躯的海军将士,并组织“福州中国海军史研究会”学术机构,足见其对海军眷恋之深,爱国之殷。在海外海军后裔资助下,笔者发起组织了纪念大会及筹建研究会,14家发起单位济济一堂,海军方莹将军之女、旅美华人方俪祥女士,陈季良将军长孙、旅台陈光棨先生亦到会。不忘国殇,缅怀先烈,同心协力,振兴中华,已是海内外各界华人的共识。华视在《甲午战争》八集电视片中也充分肯定了海军将士的贡献,鞭挞了清廷的腐败。海峡两岸对甲午战争的评价基本一致,这均是站在国家民族的立场上,用传统文明道德标准来评判历史。林将军用军人的标准、用海军的眼光撰写甲午海战史,不只是一种普通的学术尝试,而且是海峡两岸海军高级将领直接参与海战史的研究,其意义是深远的。
“文章千古事”,此书研究的内涵与深度足以发人深思,启迪来者。唐诗人杜甫诗曰“古人日以远,青史字不泯”,这不也正是年近八旬的林将军濂藩先生辛苦笔耕,用心良苦,欲还历史真面目的写照吗!
林伟功谨跋于
福州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
1995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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